年輕時,我曾選擇了兩個職業,作為了自己未來的發展方向:一個是做一個修鞋匠;一個是理發。
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初期。那時我們村還沒有實行生產責任制。高考落榜後回到家,心情痛苦頹廢到了極點。我在想:我總得做點什麼吧?可是做什麼呢?
那時,我們家很窮。弟弟妹妹們都在讀書,那些花錢的生意是不敢奢求去想的。後來去趕集,發現修鞋攤前總是站好多人,有給皮鞋訂鞋掌的、有補鞋的,修鞋師傅忙不過來。我就想,這修鞋沒什麼技術含量,修鞋機器也花不了幾個錢,這買賣肯定行。那時農村燙發頭剛流行,女孩子燙個頭就要十幾塊錢,也很來錢啊。於是,決定學修鞋,學理發。
回到家裡,我給家裡人說了我的想法。話沒落地,我奶奶一口回絕。奶奶說,不中,你想都別想這兩個活。老太太的理由很簡單:這修鞋、剃頭都是下九流的的活,乾了這,將來連個媳婦都娶不上,餓死也不能乾。
我奶奶的話在我們家是有著至高無上權威的。奶奶守寡把我爹拉扯大,我爹娘是不敢對奶奶的話說半個不字的。我奶奶大家閨秀出身,性格剛烈,特喜歡事事做主。我不知道該怎樣去評價我這位倔強奶奶,老太太要強了一輩子,為我們兄妹五個的成長耗盡里心血,但也因她的固執與偏見誤了好多事情,我覺得她最大的失誤是不該阻止我二弟去當兵。二弟高中畢業後報名參軍,名單都報了上去,奶奶知道後哭了一夜,不讓去。沒辦法,就臨時讓村裡另一個青年頂替我弟弟的名字去了。那孩子現在留在了部隊。我爹每當說起這件事,總是遺憾地說:這是你弟弟的。
學修鞋、理發的理想就這樣被我奶奶一句話給破滅了。
後來參加了工作,到一個鄉廣播站做編輯。鄉政府大門外有兩個修鞋攤,我沒事時總愛看師傅修鞋。逢背集人不多、活不多時,我給修鞋師傅遞上根煙,就坐下來給他嘮嗑。問他一天能掙多少錢什麼的。
再後來我借調到宣傳部幫忙。一次上面來我縣進行文明縣城驗收。由宣傳部牽頭組織衛生、城建等職能部門人員參加的清理亂擺攤行為,當時我跟著參加了。在縣城十字街,有幾個修鞋攤。一些人吵小孩似地呵斥這些修鞋師傅,我心裡很不是滋味,就說,給人家慢慢說吧,乾麼呢?同行的那些人都不認識我,又大概礙於 是縣委大院的人,便不再做聲。
在我現在供職的單位對面不遠處,有個理發店。經營這家店的是一對中年夫妻。每次從這店門前經過,總是看到裡面熙熙攘攘的,有很多人等理發。一次我去理發,等了好長時間。別人理發,我就坐在角落裡看。男人理發,妻子給人洗頭、吹風,打下手。理發的師傅很細致,不想別的,人多了就快。他不管孩子、大人、還是來做頭發的女人,都是很敬業的、認真細致的完成每一道工序。看著他的認真,我忽然把他當作了我自己:如果換作是我,我會這樣認真去給顧客理麼?
輪到我後,他笑著說:對不起啊,讓你等了這麼久。我說:沒事,看你理發也是一種享受。
在給我理發過程中,我們開始了交談。我說,每次從你門前過,總見有這麼多人,你怎麼不雇幾個學徒的呢?他說,你別看忙,掙不了幾個錢,我兩個孩子都上高中呢,等將來上大學,要花好多錢。如果再雇人,雇不住。他說,我從早上吃罷飯開門,到現在還沒吃飯呢。我看了看表,現在是晚上七點半了。我說,你們不能長期這樣啊,把身體搞垮了就晚了。師傅說:唉,咱這無用的人,只有這樣才掙幾個小錢吧。
聽了這話,我的心裡酸楚楚的。
我說,年輕時,我也非常想學理發。就把我年輕時的理想說給了他。他笑著說,呵呵,我們差點成同行呢,你那時學理發好,如果學修鞋現在肯定掙不了幾個錢了。我說是,現在人等不到鞋穿爛就扔了,更別說給皮鞋釘鞋掌了。
一個人在年青時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夢,也應該有這樣那樣的夢。正是這一個個這樣那樣的夢,把青春的熱血燃燒到了沸點。沒有夢的青春是蒼白的。
眼下,走在小城街頭,偶爾看見零落的修鞋攤,望著隨處可見的一個個裝飾豪華名字怪異發廊發屋,心裡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和溫情感,也許,在我年輕時曾做過這樣的夢。也許,我就是他們中的一個。
昨天晚上一個朋友請客,不說菜,單是清一色的五糧液也得多少錢啊!就想,假如我現在修鞋、理發,喝五糧液的幾率有多少呢?
其實,在理想的天平上,一瓶五糧液和一把剃頭的剪刀和一把修鞋的錐子價值等同。因為,它們同屬理想的結晶。
很是懷念那已逝去了的曾經的夢想與理想。雖然時過境遷,它們還是頑強地蟄伏在我靈魂深處,或許,已融化在了血液里,化作了性情,時時影響著自己的處事走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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